什么都写,随缘填坑

【Rock/Revy】周末电影夜(4)

有时候Revy比任何人都恨Rock。完全不是因为她脾气不好,只是这个男人值得被恨。

他们从停车场走出去时将近零点,天空飘起小雪;Rock撑起一把黑伞,真他妈肃穆得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伞柄竟还向她倾斜三十度——她更为烦躁,空的烟盒在口袋里被蹂躏得不成形。

巴拉莱卡和她的忠实军队自然不会因为一根蜘蛛丝的阻拦驻足不前。愚蠢。无可救药。Revy的怒火在胸腔内制造烟尘,压缩又席卷,周而复始地燎,然而两人肩头间的空气温度仍是零下,一小片雪花贴上她的呼吸,化成一滴水。还是冰冷的沉默,Rock在说完他的请求后足足有十分钟没出声,这又让Revy多恨了他一些。她想她回去就列一张表,要让这个目中无人的混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每一个错误都要估价折现,直接从他工资里扣。未来可观的补偿让她的负面情绪平息了一点。

“你还没去过东京塔。”

Rock说,抬头往高耸的地标看。Revy抿紧唇,顺着他目光指向观赏闪闪发亮的建筑物,离他们不算远,模糊的灯光与铁黑色天幕嵌在一起。那铁塔仿佛生来就是城市孕育的胚芽,扎根分叉在钢筋水泥的海床里。

“现在过了开放时间了。”她不爽地把伞推正,迅速把冻得通红的手塞回口袋里。“我没什么兴趣,纽约的摩天轮有意思得多。——当然,如果你要去的话,我跟着看看也无妨。”

“我在这边值得称道的回忆不多,那座塔是其中之一。”他突然停下脚步,把伞柄交到她手上,拢上兜帽往马路对面跑。Revy站在原地等,良好的视力让她看到对面自动售货机滚下两罐咖啡,男人抓着它们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她默不作声地用伞和那罐饮料做了交换,热度从指缝中渗透而出,伞还是不依不饶的三十度。她对Rock古怪的坚持没辙,小口饮下搅了白雾的液体:甜过头了。Revy过时的烦闷无法道说,就像劣质速溶咖啡的苦味,混在腻歪的糖分里,不够锋利得剖开一切,又不能与其中和,只不偏不倚于味蕾上膈应自己。这都是他的错,包括自己愈发退让的底线,额外记上一笔。

这份甜腻和安逸就是棉花糖,把小鬼们的脸庞捂得无忧无虑,而Revy在那种年纪见到的是与现下如出一辙的雪,刺眼的,松软的,覆住小巷里的尸首。那是上天对阴沟生物唯一的恩赐,即便落到舌尖时只留下僵冷和寡淡。Revy明白弹丸的威力有多大,她曾往空罐子里装入血肉,薄的铝皮正如一层鹅毛:举枪,击穿,结束。她的世界本该以此简单的法则运转。

日本,东京,并不广袤的岛国,却扰乱了某些心照不宣的秩序。她听闻的清脆声音不是弹壳在地面的弹跳,更多是祭典表演中巫女手执的铃铛,关东煮摊子上的觥筹交错。只有天空的颜色公正无私地均分到她的童年,灰色电线割出青色碎片。这座城市不亚于最可怖的陷阱,用绵软的香气麻醉她的思想;而他不同,是了,他是在这样的……她遥不可及的棉花糖里生长的。确实不该留下,连黄昏都不该留,她不讲道理地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发现自己会对一件事后悔。

“我们到了。”

他们站在庞然的建筑物脚下。灯光足够刺眼,在交织的红色铁材中流淌不属于夜晚的暮色,如同盘根交错的血管,微妙地让她有些犯恶心。Rock走近塔底巨大的坐脚墩,抬头向上看,雪花和寒风螺旋向下,黑夜在光晕里摇摇欲坠,给人以下一秒就要从缝隙中坍塌的错觉。

他猛地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Revy皱着眉问:“这大家伙应该是供人登高望远的吧。这个位置有什么好看的?只让我觉得不爽。”

“大概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我父母曾经带着大哥和我上去过一次。”Rock说,“为了庆祝大哥考上一个好大学。”

“哼,温馨的家庭聚会环节。”

“实话说,我不记得玻璃展厅和在瞭望台上看到的富士山是什么样的……我没什么印象。游客们都在看着远方,父亲母亲和大哥也是。那段记忆很模糊,但我却总有一种待在那个地方非常轻松愉快的感觉。我不清楚为什么,也再也没有机会上去过。”他的声音不大,力度恰好能碾碎一片雪花;Revy的烦躁突然被某种东西吞没了,她竟然有些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自我剖析。她应该打断这种没头没脑的倾诉,毕竟恶徒不是专业心理医师,那职业还他妈能以秒计钱——杀千刀的日本小白脸,她居然没有立即对他无病呻吟的青春期过往大肆嘲讽。

“你要讽刺就直说,”Rock迫不得已瞟了她一眼,多半是看出她想要剧烈阴阳怪气的欲望,“我也觉得挺羞耻的。那个时候我还沉迷007系列,成天想着自己能和邦德一样一边无双一边泡妞呢。”

“咳嗯,那还——真是——可爱。”Revy差点呛到,咳嗽两声以给搭档留下最后一丝颜面。Rock决定无视女枪手耸动的肩头:“那天回家之后正好看了You Only Live Twice,故事背景也是在日本。诡异的是,邦德最后在救生船上看着富士山坍塌的画面仿佛成为了一种应激反应,每次我来到东京塔都会想起它。”

“后来我路过此处的时候会站在这里,站在这座铁塔的脚下,有那种感觉吗——渺小,无力,没错,‘令人不爽’。你只能从最低处向上看,看到杂乱的钢架网,有点像人类用来捕捉猎物的陷阱。”他看向连片的灯光,“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想再登上去一次。没能成功,父母不会无缘无故带我上去,一直到成年,到我进入那家公司,更没有多余时间。阻挡我上去的理由变了又变,站在此处仰视的结果都如出一辙。”

“有一天我又路过这里。深夜。刚从应酬工作中结束,喝得我头疼……你不会想知道上司有多难应付的,”Rock心烦地抖了抖伞上一点积雪,“然后我站在这里,抬头向上看,看了很久,可能有十分钟或者一刻钟,我突然就搞懂了一件事。当年站在瞭望台上时我并没有看远方,而是在向下看:看整座城市,直坠而下的高度并不使我恐惧,因为所有活物与活物的无机造物都被这高度覆盖了。我很开心——我开心的是,那种角度就好像我真的能够掌控些什么了,能对未来抱持起莫大的希望。”

Revy喝完最后一滴咖啡,捏扁了罐子。

“我把憧憬留在台子上。我说过了,我再也没能上去过。我想像邦德一样做一个不平凡的人,能在龙潭虎穴里起死回生,能在海上游刃有余地看着火山喷发,好吧,排除私生活比较混乱……对于我来说他算得上是个值得崇拜的英雄。但这只是一个温室里的白日梦;我只是个惯用逃避解决问题的人,在哪里都无足轻重。”

他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Revy也没发表任何点评,不知道是在梳理他这番话的中心思想还是干脆在斟酌挑选如何花样骂他傻逼的词汇。

Rock再次倾斜黑伞,露出视野中密密麻麻的铁网,天空降下雪崩前兆。日本女孩的压抑抽泣从遥远的前夜传来,他哑口无言,不得不把一切归结于自私的趣味;也许正是如此,Revy对他的批判一针见血,他真是爱惨了烂俗的好莱坞剧情,妄想当一个不沾血的罗宾汉。然此处是赤裸的现实,脚底只有和泥水混合的雪,肮脏而惹人厌弃。

但我不甘心,他想这么说。我不甘心。

“说白了就是你这混蛋身在福中不知福呗,即便我也讨厌这边的气氛——妈的,每个人脸上都是那种表情——可是你看。”Revy终于出声了,撒手让空的咖啡罐子砸落到地上;她迟迟抬起手,指向斜上方的某一处。

“……看什么?”

“你眼瞎啊?”Revy不爽地勾住Rock的脖子,头蹭在他耳侧,滚烫的温度从脉搏中传导而来;他手一抖,黑伞被不算凌冽的风掀翻在地。Revy没在意那把伞的消失,两只手比出一个方框,语气像在万圣节搜刮民脂民膏的小屁孩一样:“那里。看到了吗?”

Rock压抑住仿佛身处中东战场的混乱心绪,依言朝那个小方格里看去。

他睁大眼睛。

“怎么可能……”他喃喃,“这个天气,还在下雪……”

“嗯哼,运气不错。可能是局部降雪吧,那边没有云层,居然还能看到星星——你得感谢我的视力。”Revy之前的沉闷一扫而空,戳了戳那微弱的光点方位,声线难得有些柔软。“只要留在这里就能看到,没必要去高得见鬼的瞭望台。我不是你,理解不了你那些弯弯绕绕,但我能做到的事,本就属于这里的你没道理做不到——反正这里还是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的。”

Rock感觉时间和血液的流速缓和下来。巧合,亦或能被称为奇迹。炫目的灯光和钢筋支架簇拥着的一小块黑夜画布碎片,穿透风和降雪、一千米以上的大气层、多少光年的距离,有那么点脆弱的亮色降临。几乎不可能的时机与角度。但确实看到了,他身旁的人——最不可能教导他光明下做派的人居然比他先一步注意到,甚至拿这当做将他推回去的借口。Rock本该反驳些什么。

“我承认,它很漂亮。”

她说。

Rock感到搭档的鬓发在他颈窝里垂下一缕,像一只蚂蚁踩过他每根骨头。靠得太近了,以至于他觉得心跳声是电锯般的大分贝噪音,每次都拉扯出不该有的精神错乱;他稍微偏过脸,搭档的眼睛在针织帽压得有些乱的刘海下闪出一些小女孩似的狡黠,倒映着东京塔灯火。然而剥开那层光亮后,有些晦涩的苦楚散落下来,像是细小的图钉卡在关节处,每动一下都能痛得叫人落泪。Rock来到日本后不止一次注视到她眼底的劫难,一个被神与爱抛弃的人,一个他没办法用拥抱拯救的人,她却总不愿遗忘他生的权利。

可是……如果我留下了,你要怎么办。

你的眼睛太寂寞了。

Rock的喉结滚动了一下。Revy剔去平日尖刺的模样与咖啡香气的残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再靠近一些,即便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朦胧的雾……他缓缓地、缓缓地,以几乎静止的速度朝她的耳侧低下头——

Revy把脸侧过来:“你的感想呢?”

他匆忙拉开距离,转身弯腰抓起掉在地上可怜巴巴的伞,动作一气呵成,堪比他在YellowFlag躲避袭击的身手。Revy不快地撇嘴:“这个时候应该夸赞一下我的明察秋毫。”

Rock冷静而暂时性地忽略刚刚擦过唇角那股温软的触感,说:“明察秋毫不是这么用的。”

Revy黑着脸踢飞了咖啡罐。

“那玩意儿要扔进分类垃圾箱。”

“你他妈找茬?”

“……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吧。”Rock勉强敛下脸上多余的燥热,呼出一口气,伞稳稳当当恢复原本的位置。

“是很漂亮。”

Revy哼了一声权当原谅他的失敬。

   

 


  

“滚。”

“小妞,你也就能嚣张那么一会儿了。”看守说,“不过你看起来很眼熟,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搭讪技巧连狗屎都不如。”Revy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和我一起的那家伙呢?”

“啧啧,那小子还真是你姘头啊?没必要吧?你想找男人的话,比他优秀的可是浩如烟海啊?”

“浩如烟海不是那么用的,傻逼。”她翻了个白眼,手指碰到小腿上的痛处,一条被血染成深色的领带干净利落地裹住伤口。实际上枪伤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血都止住了,她在枪响瞬间本能地扭转了身体,以一个惊险的微调使子弹堪堪擦过要害,只是剩余的冲击力让她失衡倒下。有过一次被大姐头放冷枪的经验,这具身体的反射系统被调整得更加精密,最起码她没有完全失去战力;只是忍着一点痛罢了,过去她曾面对的更加残酷。

不过还好Rock注意到了这点,及时用应急措施替她遮掩了事实。不能让敌人发现她的威胁还未清除,否则肯定会给她补上两枪,实实在在地剥夺战斗能力。

敢打这种砸她饭碗的主意,就得做好相应的的觉悟。 Revy磨了磨牙,这个用来囚禁她的“会客室”不大,只有一个出口,没有窗户。他们是被戴上头套带到这里的,完全不知道处在罗阿纳普拉的哪个方位,但这种阴潮的空气……多半是地下。她尽力从脑子里挖出罗阿纳普拉的防空洞地点,以失败告终;毕竟上次寻找女仆都花了他们不少功夫,这鬼地方恐怕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兔子洞。

“看,你的老相好来了。”

看守揶揄地努了努嘴。Rock出现在门口,被粗暴地推了一把,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扯着折叠椅进来,手上拿着手铐。

“既然这么想待在一起,你们就别分开了,”男人冷冷地说,“老大觉得这主意不错。”他晃了晃手上的手铐,把折叠椅靠在Revy背后,示意Rock过来。Revy眯起眼睛,她的搭档面色平静地和她背靠背坐好,冰凉的金属环咔嚓一声贴上手腕。

“好一对狗男女,”看守夸张地笑起来,“嘿,嘿,你们听说过《亡命鸳鸯》吗,那个杀手和警探居然搞上……”

“林,你废话太多了。好好看住他们,你也不想在退休前搞出什么幺蛾子吧?”

被称为林的看守打住话头,耸了耸肩:“听你的。”

他们把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被拷在一起的两人。

Revy暴躁地扯了扯和她手腕相连的另一头:“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的‘老板’还没回来。谁知道呢,也许这么晾着我们是对我们的惩戒?”Rock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闲谈,“Carter先生在另一间。罢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干脆聊聊别的。”

Revy感觉到搭档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她有些惊讶地想回头,被Rock在她手心划出的第一个字母打消了念头。

监控。

“啧。”Revy眨了眨眼,“你最好不要跟我聊波兰人换灯泡。”

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和FBI的存活仍有价值。

“其实我一直有些惋惜。”他说,“冬天的日本不是最有趣的。”

等待那位老板与我们正式见面的时机。

“你还敢挑剔,”Revy轻嗤一声,“你头上没开洞说不定正是因为大姐头在和她老家类似的天气里心情不错。”

FBI另有两人,敌方不清楚这点。

“春天的日本会有樱花看。”

一位狙击手,一位易容专家。

“算了吧。我哪有闲情逸致去看那些东西,真要说花我更喜欢血花。”

后者已经在混战中潜入这里了,取代了一个敌人的位置。

“你去过我的故乡了,不和我讲讲你的?你长大的地方,纽约。”

我让他去给地面上离这里一条街远的事务所的张传话。

Revy突然不爽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待的地方是哪儿?”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纽约又不是处处都是繁华商业街。”

坐车的时候根据路面颠簸和转弯时的倾斜感,加上这一带正好有个过于吵闹的赌场。负责人的公鸭嗓太有辨识度了。

“我大概能猜到。但你提到过摩天轮。”

不出意外三合会会成为我们的后援。

“……算你厉害。”Revy嘟囔着挪了挪身子,“摩天轮?我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明显比东京那个破塔好玩多了。”

虽然我有把握,但还是需要你随机应变一下。就是这些。

“你认为我会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走进人群吗?”她放松地垮下肩膀,“我关心的更多的是旧伤什么时候好,免得影响我办事效率。”

Rock不再说话,蜷缩起手指。半晌他开口:“你的伤……需要我背你吗?”

“感谢你的好意,用处不大的拐杖先生。”Revy终于找到天花板上的针孔摄像头,歪头对其咧出一个乖张的笑,指尖在身后那人的手背上狠狠写到:

足够让我大开杀戒了,干他妈的。




TBC



不骗人,回忆杀真的是狗血言情小说。

“是很漂亮”八成是在夸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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